栖梧殿的废墟,在铅灰色的天穹下,如同一头被开膛破肚的巨兽残骸。
焦黑的断木、碎裂的砖瓦、扭曲的金属构件,杂乱地堆积着,散发出刺鼻的焦糊味和一种更深层的、源自诅咒焚烧后的阴冷恶臭。
昨夜泼洒的火油虽已将大部分可燃物化为白地,但那些深嵌在瓦砾缝隙、浸透了青砖地面的蓝绿色妖火灰烬,却如同顽固的尸斑,依旧散发着微弱的、令人心悸的幽光。
雨水无法完全冲刷掉这份邪异,反而让空气更加湿冷粘稠,吸一口都仿佛带着腐朽的毒。
残存的宫墙摇摇欲坠,布满焦痕和裂纹,如同垂死巨兽嶙峋的肋骨,勉强支撑着这片被死亡和诅咒浸透的空间。风穿过废墟的孔洞,发出呜咽般的尖啸,如同万千冤魂在低声泣诉。
这里,已不再是冷宫,而是人间与炼狱交界的坟场。
柳如雪就站在这片废墟的最高处,一块半倾的巨大焦黑梁木之上。
她身上那件华贵的紫色凤袍早已在暖阁的撕扯中破碎不堪,此刻更像是一件裹着残躯的褴褛血衣,被雨水和泥泞浸透,沉重地贴在身上,勾勒出单薄而疯狂的轮廓。
湿透的长发黏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,几缕发丝被风吹起,如同黑色的毒蛇在狂舞。她赤着双足,踩在冰冷湿滑、布满尖锐碎片的焦木上,却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疼痛。
左肩胛骨下方,那只妖异的鸠鸟刺青,此刻已不再是隐晦的搏动。它如同被彻底唤醒的凶灵,在苍白的皮肤上灼灼燃烧!
深紫暗红的鸟身,流淌着实质般的幽绿荧光,光芒穿透了湿透的薄衫,将周围一小片雨幕都染上了妖异的色泽!
鸟喙狰狞,眼神怨毒,每一片羽毛都仿佛由凝固的诅咒和沸腾的怨念构成,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阴寒邪气!
那光芒并非恒定,而是如同呼吸般明灭闪烁,每一次光芒强盛,都伴随着柳如雪身体一阵剧烈的痉挛和喉咙深处压抑不住的、痛苦与快意交织的嘶鸣。
她的脚下,废墟的阴影里,瓦砾的缝隙中,如同地狱之门洞开!
一个、两个、十个、百个……
扭曲的身影,从这片被诅咒浸透的土地上,摇摇晃晃地“站”了起来!
他们曾是宫人、侍卫、太监,甚至是昨夜在冷宫附近不幸沾染了妖火灰烬或诅咒气息的杂役。此刻,他们已非人形!
皮肤呈现出死尸般的青灰色,布满蛛网般的紫黑色血管纹路,如同干涸的河床。
眼珠彻底被浑浊的、毫无生气的灰白所占据,如同蒙尘的玻璃珠,倒映不出任何景象,只剩下对生者血肉本能的饥渴。
他们的动作僵硬、怪异,关节扭曲,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咔吧”声,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,却又蕴含着被蛊虫催发后、远超常人的恐怖蛮力!
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,他们裸露的皮肤下,肉眼可见地,有无数细小的、如同活物般的凸起在疯狂地蠕动、钻行!仿佛有亿万只微小的毒虫在他们皮囊之下筑巢、繁衍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