残阳如血,将三人身影拉得细长,投于荒芜古道之上。离了那雨巷废墟,却并未远离杀机与纷扰。
方才那场短暂的遭遇战,虽以雷霆之势了结,却似投入湖面的石子,漾开的涟漪远未平息。
沈孤寒半倚在苏婉清身上,每一步都踏得沉重而艰难。
右臂伤口虽经白衣女子点穴止血,依旧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,更兼内息因强行运功而再度紊乱,五脏六腑如同被烈火灼烧,又似被寒冰冻结,冷热交织,痛楚难当。
他脸色苍白得透明,唇瓣紧抿成一条僵直的线,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,依旧锐利如鹰,警惕地扫视着周遭任何风吹草动。
苏婉清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支撑着他,额发被汗水黏在脸颊,呼吸急促,娇小的身躯因承受重量而微微颤抖。
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冰冷与僵硬,能听到他强忍痛楚时压抑的喘息。鼻尖萦绕的血腥与草药混合的气息,提醒着她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——他为她挡刀,他因她而伤。
心湖之中,那因宿命而起的微澜,愈发汹涌难平。恨意与恐惧仍在,可那不受控制的担忧与一丝若有若无的……歉疚,却如同藤蔓,悄然缠绕收紧,让她无所适从。
她只能低下头,专注于脚下坎坷的路,不敢再多看他一眼,生怕泄露了心底这份不该存在的紊乱。
白衣女子行于前,依旧飘逸出尘,仿佛方才那场血腥杀戮与她无关。她并未选择官道,而是挑了些荒僻难行的小径,七拐八绕,似在故意混淆可能的追踪。
直至日头西沉,暮色四合,方才在一处荒废已久的山神庙前停下脚步。
“今夜在此歇息。”她推开吱呀作响、布满蛛网的庙门,当先走了进去。
庙内空间不大,布满灰尘,神像早已坍塌腐朽,只剩半截基座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霉味。但比起露天野地,总算是个能遮风避雨的所在。
苏婉清搀着沈孤寒,艰难地跨过门槛,将他扶到一处相对干净的墙角倚坐下来。做完这一切,她几乎虚脱,靠着墙壁滑坐在地,不住喘息。
沈孤寒闭目调息,努力压制着体内翻腾的气血和蠢蠢欲动的戾气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味,右臂的伤痛更是无时无刻不在消耗着他的意志。
他知道自己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,方才强行出手,无疑加重了伤势。
白衣女子不知从何处取来些干柴,指尖一弹,一缕气劲划过,干柴便熊熊燃烧起来,驱散了庙内的阴冷与黑暗。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三人神色各异的脸庞。
她走到沈孤寒面前,蹲下身,不由分说地执起他受伤的右臂。沈孤寒身体一僵,下意识地想抽回,却被她看似轻柔实则不容抗拒的力量按住。
“伤口需处理,除非你想废了这条胳膊。”她语气平淡,取出金疮药和干净的布条,动作熟练地清洗伤口、上药、包扎。她的指尖冰凉,触碰到皮肤时,沈孤寒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。
他从未与人如此接近,更遑论如此……被照料。这种感觉陌生而令人不适,他紧抿着唇,别开视线,周身散发着抗拒的冰冷气息。
苏婉清在一旁默默看着,见那伤口深可见骨,皮肉外翻,甚是骇人,心中不由一紧。又见白衣女子处理伤口时沈孤寒那隐忍的模样,竟觉得……他也有如此“弱势”的一面。